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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狐散文]春天的定语

春天的定语   文/徽地文狐     
    一种如风地悸动,一种莫名地不安,一切都难以名状,我察之春天仿佛四季,始于朦胧,却不凋零。春天,不是一个词,却是一个句子,一个蜿蜒曲折却又洞若观火的句子。主语、谓语、宾语都不再重要,我正在这里给它添加着最丰富的定语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油菜花开的春天
    油菜花天生是要怒放的,那些惊艳的赞美也不厌其烦地怒放。我不想怒放。这些开得过于烂漫的黄色小花,房前屋后黄海洋一般,平凡的很。走在油菜田里,感觉地气浮起来,只逼你的脸颊,暖暖洋洋的。
    我还在油菜地里滚了一回,这是一种新鲜的体验,仿佛春天里的萌动。
    在油菜花里,我被蜜蜂蜇了一回。原本我并没有惹蜜蜂什么事,只是和女同学坐在油菜地里谈论龙首塔到底有几层。
    走近油菜花时的春天,是一片金黄的基调。女同学为油菜花的灿烂微微震惊:好美哦。她忘情地抓住了我的胳膊,有轻微的颤抖传来。我窃笑着,一动不动,努力培养着这一种忘川忘海的情愫。
    走入垄间,并不是春天的偶然,但却与春天有关。油菜花说:请蹲下来,我肥美的茎叶也将是一种风景。于是,在满眼鲜绿中坐下。
    春天,泥土湿润,小虫子都欢欣鼓舞。我们也受了感染,颤栗红唇的贴近在鲜黄嫩绿之中成了万花瞩目的亮色。
    油菜地里喘息深重,凌乱而炙热。四只手臂的紧拥是春天里地播种。
    爱情,从滋生,到成长,不过油菜地里半片春日的时光。
    离开时,我们是羞涩的。
    零乱的油彩花四散倒伏,也是羞涩的。仿佛揭示:
    一对春天的男女,播下了渴望的爱情。
    我脸上一个通红的圆点,是蜜蜂毫不留情留下的疼痛。它悄然消肿,在浑然不觉中褪去时,我正在接受老师凌厉的眼神。
    早恋,像春天里的一只虫子,成长的快,死亡的也快。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龟背上的春天
    蒙古人说,我们是马背上的民族。而这里的老人说:宣城是龟背上的城市。
    春末,阳光充沛,空气润甜,蚊虫也多起来。村里的人们开始了忙碌的洗涤,蚊帐被找出来,并且张挂。我问父亲,城里怎么少用蚊帐?父亲回答:这是一个形如龟的城市。蚊子都被乌龟吃掉了。我不信。
    传说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,怎么就能当真?父亲神秘地笑,然后告诉我:小城形同龟背,水往底处流,垃圾不易存留,所以蚊虫难以孳生。我释然,又索然无味。
    小城的人戏谑地说:这里是乌龟地。意思即“说曹操,曹操到。”。果然,我想小三了,小三就晃悠着来了。想阿四了,阿四就拍了我的肩膀:嗨,搓一顿去。
    于是,那一个春末,我想阿春了。阿春早系了彩色丝巾,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说:去街上玩吧。
    春是湿润的,乡下是软塌塌的泥地,而龟背上却是坚硬的。小城的春天,不是野花,不是暖风,也不是艳阳。你站在街角,便有孩子唱:春天来了,蜜蜂子嘤嘤嗡嗡,大姑娘挺胸贴肚。
    姑娘是小城里的春天。小城里的姑娘是美的,不似南方姑娘的瘦小,也没有北方女人的粗壮。不胖不瘦,不高不矮,花儿一般在最繁华的地段盛开。花儿是喜欢争奇斗艳的,今天是白的裙子,明日就是粉色披肩,后天又换了蓝色筒裙,将路人的眼光一并收了,装在小坤包里,带回家去。
    街头巷尾影子春天的。
    我带着阿春,收了好些艳羡的目光,一路飘飘然,从鳌背走过了鳌峰,顺坡走过了龟背上的春天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脊背上的春天
    南门,离鏊峰不远,无车少路的年代,却是遥途。我一个胖小子,经过冬天的保养平添了几许重量。母亲、二姨和小姨轮换着背我,却也被初春撩拨得热了。一路走,一路脱下许多衣服,红红绿绿搭了满肩,成了初春里的风景。
    从北门越过龟背的十字街下到南门口,一路高低起伏。儿时的城市,无有高楼。我在背上,望的远,那些屋檐上瓦缝里青黄的草,路边羞答答早开的野花,冒出嫩芽的老树,一直在暖风中轻摇慢摆。
    忽然,我就嚷嚷着不走了。我看见了红樱桃。这是一棵老树,在儿时的眼里高耸入云。树主人的孩子“哧溜”、“哧溜”地爬上树,毫不费力。他用衣角捧了浆果,送到身前,我的眼睛便亮起来,也如樱桃一般。
    母亲说,是亲戚家的孩子。过了一段时间,我再问。母亲说:什么亲戚?
    生活在小城的人们,不是亲戚,又都是亲戚。否则,那红润的孩儿面一般吹弹即破的果子,怎么会滋润到我的心里?
    能走进的乌龟地,走不出的情谊浓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塔影里的春天
    春光灿烂的日子里,我和阿夏在凤凰桥溜达。
    龙首塔仿佛也不高,也不会抢了春的镜头,就这么远远地在南门桥边矗立。
    飞快地下河埂,爬坡地,穿越植物摆成的绿色阵营。嬉笑、轻叱、娇小,银铃子般丢在宛溪河面,随波荡漾。
    河水徐缓,在南门桥的桥洞里百转千徊,我们已身著塔下。塔,也不矮,愈往上的塔窗愈见矮小。
    塔顶四面,四角的龙在天空里翻腾,在明媚的春光中风声水起。
    推了“吱呀”作响的木门,走进龙首塔。木楼梯,“咯吱”、“咯吱”响出奇妙的音乐,仿佛旧时留声机的咿呀。塔内昏暗,春光穿窗入,泄露塔的秘密。它斜而慵懒地杵进来,呈闪亮的光束。烟尘腾起,在光影里飞舞,细细碎碎,将久远的年代,拉至眼前。
明与灭,更易摸索着历史的痕迹。
    我们两个小毛孩子,不是来寻找历史的。往檐窗外探头,阿夏便尖叫起来:小草长到瓦上了哩。真的,瓦片的缝罅中小草绿起来了,青苔则绿得更加深情。
    阿夏嫩稚的声音将潮湿的空气、黯淡的尘土以及塔内沉闷的空间,撕开了一道口子。春天从口子里倾泻进来,把对面小山坡上艳丽的海棠花也唤了进来。
    站在塔里,看得也不甚远,灰瓦白墙的房子零零落落地站在绿油油的庄稼地和树木中间。近前的红砖房前,一条黄狗向着春天吼叫,怒斥那些隐匿起来的春景。
    一股风吹进来,这些飞翔着的孩子立即充满了塔中。楼上楼下、踏步层间、阳光里,他们欢叫着跳跃,停停走走。一首诗,探头,缓缓地顺楼梯而下。
    阿夏蹦跳着下了最后几阶,阳光被她踩踏的忽明忽暗。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兵临城下的春天
    春,离天很近。秋儿仰望着天空,手一指:如果我在那片云层上的话。
    云,是白色的云,堆积的厚了,棉花糖一样,仿佛拿个麻袋过去,就能揣一口袋,放到床上,整一床棉絮来。天上的孩子拿个磙子在云层上骨碌碌地滚,闷闷地像和什么人生气。春雷也不和人说话,忽然就滚过天边了。
    我看不见这些,是听秋儿说的。秋儿是能看见天上人间的孩子。
    敬亭山桃花、梨花开得那个艳丽,直咄咄地逼人眼目。花儿一笑倾城,冬寒,只得转身。
    小秋笑嘻嘻地说:春天/兵临城下/我无处躲藏了。这是那个春天里,我听到的第一首关于春的诗歌。
    石阶上满是苔藓,鲜脆欲滴。那些残破的石条,润湿得好似就要醒来。拾阶而上,小秋在山的键盘上跳格子,林海风动,隐约的泉响丁冬。
    半山,一井。小秋探头进去:水绿了。我也伸头,水还是水,也不绿,亮晃晃的映照着头顶上蓝白参半的天,洞壁则仿佛光滑了一些,如被油漆过一回。
    小秋转头嫣然:傻子,水暖了呢,扒在井口,暖融融,你感觉不出?忽然就感到一缕暖风划过,眼前波光滟潋。暖风是有脚的是蜈蚣的脚,细细密密爬在脸上、手上、身体里,再荡漾出去。春天便从领口、袖口钻出来。
    一枝杜鹃早爬上秋儿的耳畔,紫色的瓣儿战战兢兢地摆脱青丝儿的纠缠,刚醒来的样子。
    山顶有雾,轻描淡写。
    桃花是一片火红的被褥,梨花是一大张洁白的床。敬亭双塔端的成了老式床架,隐约地杵着。
    待到下山,又是不同,春天依然披在它的身上。敬亭双塔也春天,是桃花枝桠中的春天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一九九三年的春天
    一九九三年的春天,我青春飞扬。池塘水皱、草色青无不过是我的陪衬。穿一袭白衣,任凭阳光在我的肩膀上烂漫。笑容已经灿烂了的,捉不住,抓不牢,嘻嘻哈哈地落在脸颊上。
    去了一趟别地,回到小城,日子青果一样新鲜。春天小兽一般奔跑,漫山遍野,一跑就跑到心上,细细柔柔地痒。心,似花,怒放。
    我的爱人,脸是微红的苹果。阳光亮晃晃的,将她脸上淡淡的汗毛照得分明,银丝绒儿一样。
    春天是个顽皮的孩子。伸手捉它,它爬上了树,在枝头的青绿间荡秋千。我们一同仰望,一个眼神,是春天的闪电,能划开藏匿了很久的心扉。以吻封缄,它上了眉头,在细腻光洁的额上戏耍。我们一同沉默,听春雷到来时,“呼哧、呼哧”的喘息。
    夜风和煦,淡淡的寒,那一片池塘偶尔的蛙鸣,在春夜里清脆。心放肆地跳,于是手也抖了,掬不起一捧水,给我的爱人。
春风果然是精灵的,说远就远了,远得我只能在回忆的夜里触摸她绿毛衣的影子。
    这一场春潮,说退就退了,退得心有不甘。
    凤凰桥头,鏊峰顶上,清水河边?我们究竟在那一个地方留住了春天?
    一九九三年的夏天,闷热潮湿,源于我的泪水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水边的春天
    春天的河,由白渐绿,升起镜面般。
    春天,我不到水边。即使宛溪,那样清澈的诱惑;即使句溪,那样弯来绕去的挽留。
    河是承载着生命的扁担,一肩挑了两岸众生。众生静守河边,畅饮甘冽,树苗一般“刷刷”地长大成人。偶尔也有失足的两个,偏偏存留在记忆之中。
    也是一年春日,暖阳微熏,春风轻摆,摆活了孩子们的心思。春天里的河面温润得如玉一般,让人不忍惊动,可我们几个孩子却得了诱惑,伸出光脚探到河的边缘探求那片绿,清凉的感觉电一般爬上脚面,急抽脚,嘻哈地相互推辍,都不肯上前。胆大的脱了小褂,一步一步趟入河中,鸡皮疙瘩迅速地爬上他们的小腿肚,肩膀也禁不住抱成一团,瑟缩着。胆小的站在岸上的暖风里,也被吓住了。我是那个胆最小的孩子,连鞋子都不曾脱去,飞快地跑开。
    等我再回到河边,看见的却是一个在春水里冰冷了的孩子,被一个中年壮实的救生员抱了双腿拖上来。春水清冽,脱了冬的刺骨,却脱不了冬的肃杀。孩子终于没有了,他游过的水中也没有童话里鱼儿的搭救。鱼,依旧游动,再也看不见孩子被水憋得发紫的脸蛋。
    在春天里,用被冬日冰封的皮肤感知春的寒意,只此一遭。
    孩子彤红的脸蛋和自由自在地游鱼年年相似地在眼前掠过,我的梦中却淡了春雨轻了春风。但记忆里,那张孩子的脸,年年在春日如期出现在我慢慢贫瘠了的梦中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与桥有关的春天
    这一座桥,拱形,白色汉白玉栏杆上雕刻着凶猛的狮子。我要说的不是渡人以行的状元桥,而是一座渡人以学的桥梁。过了十年,才有这座桥,但它其实横亘在我的心里已经整整二十年。它叫状元桥,是一座实实在在的桥,更是一座希望的桥。
    那一年,我十一岁,刚好是春天的开始。我手中本来是握了跨过这座桥的通行券的,然而,最终我并没有跨入。学年的末尾,我没有参加全市的升学考试,却在322地质队子弟小学进行了考试,成绩是优异的,比状元桥那头的宣城中学录取线高出很多。这一张通行券,我没有使用,最终落下遗憾。
    N年后,初中毕业,春意正浓。我又握了通行券,站立桥头。父亲是教师,有着自己独特的开明,给我宽泛的自主:上高中、中专或者技校?沉思良久,我逃离了桥头,打点背包,远赴他乡求学。
    再回到小城,同学从状元桥的那头考入了名牌大学,宴请于我。
    席间,恍然觉得考上大学的那个人,应该是自己。春天开始沉溺,汗不断流淌,我在酒精中强作欢颜。
    夜已深,独自踱步至我几次欲进未进、具有传奇色彩的学校。忽然一座桥出现在眼前,白如玉,紧步上去,一寸一寸地抚摸那些栏杆和石狮子。走到桥那头,有一座学府,叩门,便通向成功。风可摆柳,似乎也将我摆动。那些跃跃欲试的狮子亲吻着我的手掌,仿佛嗷嗷待哺的孩子向我示好。
    风是暖风,桥栏也是炙热的,仿佛白日没有褪尽,我的身体里开始流汗,腋窝湿乎乎的,一转身看见那些着短衣短裤的人们,原来春天已经远了。

    二零零七年的春天,我在笼子里,头发开始脱落,手眼变得迟缓,却满心羡慕已经走过的那些个年轻的春天。这些春天都是定语后的春天,或美丽,或伤逝,或近或远,如同美丽而飘渺的女人,视线中愈发地深刻了。
先占位
把心和路寄于春,妙
把心和路寄于春,妙
秦朝2010 发表于 2011-12-19 10:15
谢谢。很久没怎么写了,手也生了。
严重声明:楼主有妖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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